《霾的国》003
我紧贴在大楼的墙壁,浓重的喘息把过滤罩染上了一层逐渐弥漫的白雾。抬头就能看见小鲤弱小的身躯在一步一步攀爬,我低头望了望,高达100多米的位置看不见大地,况且雾霾中的能见度极低。我现在身处在30层楼…的外壁。 在“攀楼”过程中不允许有一丝失误,否则不等坠到大地粉身碎骨,空气中高浓度的高浓度固体颗粒物,以及二氧化硫等有害气体也会瞬间钻入你破碎的过滤罩,窒息还是中毒,你二选其一。 我很庆幸,在前面领攀的是小鲤,这个我昨天刚刚认识的女生。虽然看起来十分娇小,但是柔软的身体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,连绵不绝的耐力,强大的心智,这些使得她在墙壁上从容而镇定。即使没有过多年的天攀训练,她也一定是这块料。 被逼到大楼外侧“天攀”并非是我的意愿,空气中漂浮着的固体颗粒物,极强的暴露感,偶尔的无保护攀爬,这些命悬一线的玩法太恐怖,只知道按部就班生活的我本应该与此毫无瓜葛。但是自从前两天的那次田野调查,那次离奇的诊所就诊经历,一切都变了。 我被医生锁进了办公室,突然警报声大作,整齐的脚步声渐渐逼来。在惊恐之中,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,医生面无表情的脸,和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。这是国家暴力机器的标配,雾霾枪。 我不知道犯了什么,田野调查和诊所看病也有问题?我只知道的是,如果国家暴力机器手中雾霾枪的威力。 在重度污染的户外大气中,平均每抽取1000立方米的霾粒子会压缩成指甲盖大小的子弹,装进透明的树枝薄膜,压制成霾纪最常见的子弹。一旦射入人体,瞬间炸开,效果等同于暴露在户外环境中呼吸100天的效果,后果可想而知(目前可没人见过体验过雾霾子弹的人)。 我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来到了大楼的底端,每栋大楼最黑暗、最底层的阶级,一层。如果说雾霾穹顶是天堂和地狱的边缘,那么一层就是地狱的深渊。我被推搡进一间昏暗的屋子,总觉得哪里不对。仔细观察才发现,这哪里是什么房间,而是大楼监狱。觉得“哪里不对”,是因为我之前只听说过,却从来没见过原来监狱比想象得更加恐怖。 据说,大楼监狱完全没必要设置成重重关卡,也没必要建造得密不透风,更不会把牢房弄得昏暗,因为它整个就是玻璃做的! 这里画地为牢,不给你空气过滤罩,逃出去也是死。大气中昏暗的雾霾本就是天然的暗影,没有什么比这种暴露感更加让人心慌。至于“密不透风”?估计关进来的人巴不得密不透风才好! 牢里还关着一位小小的女生,抱着腿蜷缩在房间的中央,脸深埋在膝盖当中,留出一小截马尾荡在外面,脖子上的SC126-79的编号让我心里一惊。难道她是一名天攀者?牢里四周都是雾霾,如果没有玻璃阻隔的话,你会下意识地产生只身暴露在户外中的错觉。 “每天早上起来,这种愕然惊慌错位的感觉会更加明显,”小鲤后来对我说,“哪怕是当你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以后,也难以完全放松下来。他们很会善于利用你的恐惧。” 现在蜷缩在牢房中央的女孩就是“小鲤”。我们并没有多过交谈,也不想知道彼此犯了什么。被关进监狱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事情?我这样想。后来才知道,小鲤当时也是这么想的。 玻璃墙外就是雾霾,虽然我知道这玻璃坚不可摧,但是没有什么比这无形的恐惧更要人命的了。我和她一样坐在牢房中央,离墙壁最远的地方。她抬了抬头,无意中瞥了我一眼,眼神中闪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,又迅速将这“惊讶”掩藏起来。 “你犯了什么被关进来?” 她竟开口问我。我终于有机会端详她的样子,一张普通的脸,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失望。 “我…我…”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从那开始讲起,但这反而让她更显反感。也是,没有谁会对监狱里的人突然心生好感吧! “那你是为什么关在这里?!” 我索性反问道。 “私自溜出去天攀呗!” 她不屑道,“其实你不也是这个原因被关进来的吗?” “我?我当然不是,我是正规的田野调查才到外面,而也不是溜出去的。” 我辩解道。 “不是吧,”小鲤皱了皱眉毛,“这个牢房专门是关押私自溜出大楼的人,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?” 她挑衅着。 私自溜出大楼?我是出了大楼,也是私自行动,但我是有学校的田野调查许可证的啊! 在交谈中,我得知这位住在15层楼的姑娘,经常偷偷溜到大楼外面攀爬,她也是第126届世界天攀大赛排名79名的精英选手。“天攀(Sky Climb)”是霾国的国民性竞技运动,也是勇敢者的游戏,人民为之疯狂。 |